北京时间2021年2月9日晚上8点到12点，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在线召开了以“COVID-19长期影响（post COVID-19 condition）”为主题的高级别会议。WHO总干事谭德塞博士（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出席会议并致辞。中日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曹彬教授应邀出席会议并介绍了中国在“COVID-19长期影响”方面的研究成果，对下一步相关研究的开展提出了建议。WHO“COVID-19响应项目”技术负责人Maria Van Kerkhove博士、WHO卫生应急方案执行主任Mike Ryan博士等WHO官员以及多个国家的生物医学领域专家共600余人参加了会议。
WHO总干事谭德塞博士在致辞中指出，要时刻铭记，所有针对“COVID-19长期影响”的研究都是以患者为中心来开展的，要响应他们提出的“3R”号召（Recognition，research，rehabilitation；重视，研究，康复）。但此次疫情的规模大、范围广，所造成的不仅是对患者个体的影响，还有对整个社会的冲击，更加凸显了相关研究的紧迫性、重要性。目前的研究还远远不够，覆盖范围还需要进一步提升，需要将研究对象从“住院患者”拓展到“非住院患者”；需要聚焦于一些少数群体，如“儿童”和“孕妇”等。临床和科研同等重要，谭德塞博士呼吁全球的临床机构提高对“COVID-19长期症状”患者的重视程度，给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临床支持与干预。最后，谭德塞博士倡议，“COVID-19长期影响”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希望全球紧密合作，共同推动研究进展，减轻COVID-19对患者个体以及整个社会的长期影响。
来自中国、英国、意大利、巴西和印度的与会专家分享了他们针对“COVID-19长期影响”的早期研究成果。
中日医院曹彬教授介绍了中国COVID-19住院患者随访研究结果。大多数患者出院后半年内仍有至少一个长期症状，其中，以疲劳或肌肉无力最为常见；但90%以上患者生活质量不受影响。住院时病情更为严重的患者出现异常临床表现的比例更高，女性患者出现这些异常的比例较男性更高。需要注意的是，部分患者在住院期间就出现了除肺部症状之外的多器官功能损伤，因此出院后还需要长期关注肺外脏器功能恢复情况。曹彬教授指出，为了更好地认识COVID-19长期影响的全貌，需要更大规模、更长时间的随访研究；同时，也需要全球多国家、多中心、多部门的合作。
作为全球首个迎接COVID-19冲击的国家，中国得以率先发布COVID-19患者长期随访的研究成果；同时，中国是世界上鲜有的将疫情控制良好的国家；而且，无论是科学研究还是临床抗疫，中国都展现了良好的国际合作精神。这些，都受到了WHO以及与会各国专家的关注和肯定。
英国伦敦大学的Hannah Davis介绍了“病人主导研究（Patient-led research）”项目的成果，涵盖了来自85个国家的6100位COVID-19患者，共识别出了205种长期症状。意大利Spedali Civili大学医院的Simone Piva教授发现需要进入ICU治疗的患者死亡率较高（43%），但是，幸存者出现长期症状的比例更低，提示了积极治疗在功能恢复中的重要意义。巴西Moinhos de Vento医院的Regis Goulart Rosa教授发现“住院期间需要机械通气”是COVID-19长期症状的危险因素，提示了这些患者需要更多临床关注。最后，来自印度的Shinjini Bhatnagar教授呼吁全球合作，开展聚焦于少数群体——包括“0-19岁的儿童”以及“妊娠妇女”——的“COVID-19长期影响”研究。
部分与会专家分享了既往临床经验对开展“COVID-19长期影响”研究的启发。
一些COVID-19患者出现了神经系统异常表现。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神经生物学教授Carlos A. Pardo-Villamizar提出，在“1889俄国流感”患者中观察到了神经痛等多种症状的存在，而在Zika病毒患者中观察到了格林-巴利综合征。分析这些存在于多种病毒感染患者的神经系统症状，有助于我们从临床角度理解COVID-19患者的长期临床表现；从针对病毒的免疫机制出发，阐释其背后的基础病理生理机制。
作为一名重症监护医生，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Dale M. Needham教授对重症监护后综合征（Post-intensive care syndrome，PICS）有长期深入研究。他指出，COVID-19长期症状与PICS有着一定的重合性，包括呼吸功能损伤、认知障碍、生活质量下降等。因此，COVID-19与PICS研究相辅相成，帮助我们理解患者在出院后受到的症状困扰。
在此次会议召开前，已经有部分国际学术机构针对“COVID-19长期影响”开展了小规模的研究讨论，包括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Helath，NIH）和国际严重急性呼吸系统和新发感染联盟(International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and Emerging Infections Consortium，ISARIC)。Andrea Lerner博士和Gail Carson博士作为代表，分别介绍了他们的讨论成果。无论疾病的严重程度，COVID-19患者在急性期后均可表现出各系统的临床症状，但对这种现象的病理生理机制、准确定义、流行病学、危险因素、治疗与干预等各个方面都有许多问题需要回答。虽然针对COVID-19的研究在全球广泛进行着，但其中只有不到1%聚焦于“COVID-19长期影响”。基于这样的事实，需要WHO构建一个全球患者-医生-研究者沟通体系，从而更清晰地了解患者的疑问，有力地推动研究开展，高效地指导临床治疗。
上述研究多是对临床表现的统计与描述，若想实现“现象观察”到“临床干预”的跨越，则离不开基础研究的参与。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的Daniel Altmann教授介绍了现有的针对COVID-19长期影响病理生理机制的4个假说，包括：1. ACE2阳性组织感染后的残留损伤；2. 消化道等部位残留的病毒颗粒造成的持续免疫刺激；3. 急性感染对免疫细胞亚群的慢性影响；4. 急性感染激活自身免疫反应。基于这些假说开展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阶段性成果，它们将帮助我们明确各症状与SARS-CoV-2感染之间的关系，确立“COVID-19长期影响”的症状谱，指导临床干预与治疗。
与会专家还分别就“COVID-19长期影响”的“定义”、“诊断”、“临床干预与研究”等主题进行了讨论，达成了一些初步共识。
在讨论中，曹彬教授指出现在观察到的COVID-19患者的长期症状太过广泛，每一个症状的病理机制以及其与SARS-CoV-2感染之间的关系尚未阐明，因此，不能将所有观察到的症状都归为“COVID-19长期影响”。为了更好地给出“COVID-19长期影响”的临床定义，需要基础研究的进一步推进，从病毒学和免疫学两个角度出发，探索每一个症状的病理生理机制。最后，曹彬教授指出，并非所有的长期临床表现都可以用一种机制统一解释，不同症状可能对应着不同的致病机理。
Margaret Herridge教授介绍了为了促进“COVID-19长期影响”临床定义的形成，接下来的研究工作方向。首先，为了得到准确的症状谱，之后的研究需要对COVID-19的长期临床表现进行更为细节的描述、获得更多的纵向研究数据、将临床更好地和基础科研工作统一。同时，需要注意排除一些在SARS-CoV-2感染之前就存在的疾病、新的并发感染、或者可能混淆我们对COVID-19理解的疾病。
针对“COVID-19长期影响“所包含的复杂临床表现及背后可能潜藏的多种病理生理机制，John Marshall教授指出多种诊断手段的临床价值。其中，有包括抗体检测、T细胞反应检测、自身免疫反应检测在内的免疫学检查；有包括肝功能、尿常规、血糖在内的代谢功能检查；有包括肺部CT、MRI、PET-CT在内的影像学检查；以及包括心理健康、疼痛、认知等方面的量表调查。
关于“COVID-19长期影响“的临床干预，Charu Kaushic教授强调需要从生理和心理两个角度入手。在科研方面，现有的临床研究多有规模小、时间短、局部化等局限性，除了现有的针对小队列的详细追踪研究，未来还需要开展对全球研究数据的荟萃分析，借助大数据识别出COVID-19长期症状的危险因素，发展出对患者预后的预测模型。同时，在如今疫苗接种广泛开展的情况下，疫苗对COVID-19长期症状的影响也值得探索。最后，Charu Kaushic教授再次强调了基础研究以及动物模型的重要性，这将帮助我们了解COVID-19长期症状的病理机制，从而更好地进行临床干预。
此次会议是WHO以“COVID-19长期影响”为主题举办的首次全球性高级别研讨会，来自世界多个国家的医务工作者及科研工作者交流了前期取得的研究成果，并对关键的临床问题、科研问题进行了讨论。此次研讨会提高了生物医学界对“COVID-19长期影响”这一严峻却被低估的问题的关注度，使学界了解到这一领域的最新研究进展，并且为将来的全球研究合作搭建了交流平台。此次研讨会产生的讨论成果将帮助WHO制定关于”COVID-19长期影响“诊断的初步共识，且对接下来研究工作的开展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WHO相信，此次及后续的一系列会议，将在促进人类认识、治疗、预防“COVID-19长期影响”方面发挥关键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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